在梦之城深圳收获喜悦

作为一名打工者,我换过很多工作,走过很多城市,一直漂泊。从工地到工厂,从机器轰鸣的车间到装有空调的办公室,每一份工作的背后,都或多或少地沾染过泪水和血汗,但最终,我还是迎来了自己的彩虹。

东莞的断指梦魇

我的第一份工作是裁床操作员,在东莞一家玩具厂。

还在老家时,我就对东莞心存向往。东莞素有“世界工厂”之称,这里工厂林立,一派繁荣。在梦里,我无数次描绘过东莞的美丽。可当我踏进东莞时才知道,想象与现实总有差距。玩具厂坐落在偏远的工业区,厂后是一片杂乱的荒草地,厂房破而旧。

裁床部的主管是我老乡,他少年时受过我母亲的恩惠,南下的路上,把我照顾得妥妥帖帖。老乡帮我安排宿舍,带我去食堂,去冲凉房,甚至连办理进厂手续的表格都由他代劳。因了老乡的照顾,工友们对我很好,负责教我的师傅更是毫无保留地把他的开机心得倾囊相授。

初出校门的我,突然置身现代化机器中间,感受着工业化的气息,对车间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。我很专注,也很用心,学得很快,进步明显。三个月后,我已经能够独立操作机台了。听着机器碰撞发出的声音,想着我裁切下来的布片,将成为玩具中的一部分,成为欧美国家孩童们手中的玩物,我心里有着不可名状的自豪感。然而没过多久,这种自豪就变成了担忧。

开啤机是危险的,如果精神不集中,很有可能伤了手指。我们是两班倒,上白班还好,上夜班就难熬了,稍有不慎就会发生事故。上夜班的小赵就被啤机切掉了半根手指,啤机上还留有血迹。那天,我一直心神不定,脑子里一直晃着小赵的模样,想起他那断了的半根手指头就胆战心惊。后来,我又目睹了小赵断指的经过。

小赵早我三年进裁床部,他一边开机,一边和站在啤机旁的我闲聊。三分钟后,我看着啤机将小赵的手指连同模具压了下来,接着是一声惨叫。看到机台上的鲜血,我吓得脸色惨白。倒是小赵挤出一丝笑意安慰着我,我想他大概痛得失去了知觉。

作为世界工厂,东莞为世界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各种零部件。同时,断指每天都在上演。屈辱和辛酸,沉沉地压在我心头。

那些日子,我一走进车间就想起小赵,我对啤机产生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惧。半个月后,我不顾老乡好意的劝阻,毅然离开了玩具厂,离开了车间里的啤机。

北海虽美梦难圆

高中最好的几个同学打来电话,给我讲述了一个风景如画、人人讲礼仪、个个知廉耻的广西北海。厌倦了南方尔虞我诈的我早就想去看海了,想让大海涤荡躁动不安的灵魂。

出行那天突然下起蒙蒙细雨,雨为未来添上扑朔迷离的色彩,一种不安的情绪笼罩在我心头,不过我很快调整了心态,很浪漫地把雨想象成千里之外的北海为迎接我而致的欢迎词,我沐浴在北海诗性的语言里,故作轻松和惬意。

赶到北海时,我发现自己弄丢了同学的电话号码,无奈之下不得不顶着烈日奔波在北海的大小街巷,希望能找到一份工作,暂时安定下来。北海的工厂很少,招工的更少。几天下来,我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。七天后,我才发现一家鞋材厂在招操作员。鞋材厂的厂房是花园式的,薪水也高。

我盘算着一定要进这间鞋材厂,可那时是正午,离面试还有两个小时,我在旁边的小店随便买了点吃的,就坐在树阴下等待。离面试时间越来越近,来面试的人也越来越多。转眼间,我面前已排成了一条长龙。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我看着蜂拥而至的面试者,心里开始发虚。幸好,我接连通过面试和笔试,成了鞋材厂的一员。

工厂离海很远,空闲时,我就去海边听潮。海水拍打着海滩,辽阔空远。我喜欢这样的环境,喜欢这样的宁静悠闲。我打定主意,一定要把这份工作做好,才能更好地享受到北海的美。

鞋材厂是台资企业,规矩多纪律严。要做早操,要跑步,要开早会,回到车间,经理还要训话,接着是组长和班长轮流上阵说昨天的生产情况,说要注意的地方,最后是拖地(车间里没有清洁工,谁的区域谁负责),每天如此。虽然严格,但我觉得生活条件和薪水在当时已经很不错了。

我们的机台是干式涂布机,从离型纸的发送到最后的皮革卷取,总共七个人,每个人负责其中的一段,我在第三涂布台,负责往料槽里倾倒底料。用化学原料制成的底料,有很浓的气味,必须戴防毒面罩(车间很闷热,再戴上口罩,感受可想而知)。最麻烦的是擦洗机台,清洗工作要快要准,如果慢了会影响进程,如果有余料沾在料槽,则会影响到下一个单的质量。第三涂布台的工作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,每个人都可以对你指手画脚。当然,第三涂布台也有受重视的时候,在离型纸断裂的时候,第三涂布台的人就要派上用场——钻进窄小的烘箱里把断掉的离型纸拉出来。每一回从烘箱里出来,就像烤焦了一层皮。

我没有抱怨和叫苦,三个月后,在组长的提名下,我获得了加薪的机会。适逢发布员走了,我就顶了他的职,因空闲时我不停学习,对发布的工作了如指掌。第三涂布台则来了一个叫阿俊的新人。

阿俊是个善于交际的人,隔三岔五就会把组长和班长叫出去把酒言欢,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。年底,各部门评选优秀员工,获评员工除了有一笔可观的奖金外,还有晋升的机会。在我们部门,我的呼声最高,有工友和我开玩笑说,他连庆功的酒店都选好了。然而我却落选了,得奖的是刚来不到三个月的阿俊。要好的工友为我惋惜,说我不懂人情世故,说我关键时刻应该请组长出去联络一下感情。我一笑置之,认真做事,老实做人,是我的人生信条,这样的优秀,我宁愿不要。

深圳收获沉甸甸的喜悦

从老家到东莞,从东莞到北海,从北海到广州,再从广州到深圳,人生在不停地奔波,流浪的脚步永远在路上。

常听小妹说起深圳,说起这座城市的繁华和人性。的确,深圳是繁华的,是富庶的,更重要的是,它对来深圳的建设者很关怀。每年五月会有外来青工文化艺术节,它为来深圳的建设者提供了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。只要你有梦想、有追求、肯吃苦,抱着上进积极的心态,你就一定会在深圳找到你想要的东西。

我来深圳的第一份工作是电子厂的普工,底薪750元,加班按劳动法算。为改变命运,我利用节假日去上电脑培训班,学会电脑后,我便离开了流水线,找到了一份仓管员的工作。我的经理姓秦,湖北人,一点也没有我以前那些上司的臭架子和坏毛病。上班第一天,秦经理只对我说了一句话:好好做,工作做好了,涨薪水的事我来做。

老实话,我并没有工作经验,虽然面试时回答得头头是道,但那全是从书上借来的。我负责成品仓,那个高傲的仓务文员把我带到成品仓后,简单说了两句就转身走人。没人引路,我只好把书本上的知识搬出来,一样一样地照着做,遇到不懂的地方就问送货员,问品管,问车间工人。这样懵懂的日子过了三天,我终于摸出了点头绪,我的勤快和老实很快就为我赢来了赞扬。闲下来的时候,工友们会主动跟我说产品的事。日子既辛苦又充实,一个月后,秦经理提前帮我转了正。

厂区的宣传栏上,除了工厂的各项通知以及工作动态外,大都是工友们的文学作品。那些直指内心的文字,让我感动和动容。看了身边人的故事,我动了心思。一个星期后,我笔下流淌出来的文字,也登上了公司的宣传栏,我既激动又不安。为了写出更好的文字,我为自己制定了充电计划——每天下了班就往公司图书室跑。

2006年中秋,公司举办了一年一度的中秋征文活动,我以一篇对月抒怀的散文荣获一等奖。站在领奖台上,接过那本鲜艳的证书,我知道,前面的道路还很远很远。我丝毫不敢放松,厂里的培训课,我从来不曾落下,即使与我的工作毫不相关,我也认真做好笔记,听不懂的地方,晚上再慢慢思考。

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。2007年岁末,图书室管理员辞职回家,公司内招一名图书管理员。这是一份好工作,来争夺的自然不少,秦经理向人事部推荐了我,理由很简单,因为我勤奋、认真、负责。

工作之余,我喜欢在黄昏漫步街头,在广场和公园,看着那些年轻快乐的笑脸,我也会和他们一起开怀大笑。我们把青春交付给深圳,我们在深圳点燃激情放飞梦想。远方很远,梦很美。在深圳,我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位置。在深圳,我流着汗,吃着苦,收获着沉甸甸的喜悦。

责 编:黄素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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