综合地看待疾病

专家简介

刘德培 中国工程院副院长﹑中国工程院院士﹑医药分子生物学专家﹑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基础医学院研究员。长期从事生物化学与医学分子生物学的教学与研究。首先建立转E基因的转基因动物模型,取得了突破性进展,获卫生部科技进步一等奖。

预警、预防和个体化

21世纪强调3P医学,这是国际上的新概念,其实它跟我们中国传统的概念是一样的。第一个就是要预警。对于预警,我们在中学念书的时候,读过《扁鹊见蔡桓公》,扁鹊曰:“君有疾在奏里,不知将恐深”。然后逐步地病入膏肓,再去找扁鹊,他不见,走了。大家还记得的这一课,实际上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预防概念。

现在医学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预警,而预警的任务首先是要预测,就是说对环境的因素要预测,对传染病发病的因素要预测。比如SARS的时候我们就没有预测,大家都不懂,我当时也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,但是现在对禽流感我们就有一些知识了。

在2007年和2008年举行的两次国际会议上,国际上都很注意我们中国在SARS问题上的经验和教训,反复让我在会上讲。现在,我们对疾病的控制,从预防的部门到科学的理念,再到大家的行动,都有大幅度的改善。就是说,要有预测才能有预警,有预警才能预防。这是第一个P; 第二个P就是个体化。个人对疾病的预防是不一样的,每个人都有自己具体的生理状态。最后要预防,即第三个P。对它提出具体的措施:预警、预防和个体化,综合起来叫3P。

现在还提出来一个新的概念叫3R。R是什么意思呢?第一个就是说在合适的时间;第二个是合适的人;第三个是合适的处理。就是你要在合适的时间对合适的人做合适的处理。换句话说,这个医疗,不要不行,但是不要过度。过度医疗和医疗不够是同样的问题,这会使得我们的身体不适应这个状态。在合适的时间对合适的人做合适的医疗,就是说该预防就预防,该治疗就治疗,不需要的时候就不要过度医疗。

过去我们基本上就是有病看病,问大夫:你看我得了什么病?我需要吃什么药或者我要不要做手术?现在的理念改了,就是说要在早期尽可能地预防。

预防可以得到另外的好处,就是身体的抵抗力会明显地增加。有一次我感冒,一个老中医对我说:老刘,我只能给你开一个玉屏风散,你要是把身体锻炼得更好,那你自己就有了一个金屏风。这个就包括我们现在采取的锻炼的方式、预防免疫的方式和各种因素,都是使得我们身体内在的抗病能力增强了。

当然,是不是增强免疫了,这个不大好解释。免疫一定要适当,不能过度。免疫如果过度了,产生自身免疫,就会带来新的疾病。像大家熟悉的类风湿性关节炎、红斑狼疮,都是自身免疫过度产生的。

病与病之间有些是有共性的

早些时候,蒋健中教授告诉我,小檗碱(就是黄连素)可以降血脂。我问他,可以降血糖吗?他笑了笑,没回答我。为什么?这是我们搞医学研究的一个习惯,在没有明确的结果之前,是不能随便说的。

但蒋教授最近对我说,黄连素有降血糖的作用,而且发现它绝大部分(95%)停留在肠道,所以它治疗肠道疾病效果不错。吸收的5%到了体内以后分解成4个成分,有两种成分对我们的代谢没有用处;另外有两种成分,一种作用于胰岛素受体,一种作用于低密度脂蛋白受体。作用于胰岛素受体就降血糖,作用于低密度脂蛋白受体就降血脂,大概可以降20%～30%。但要产生这个作用的话,人的胰岛素分泌必须有个激素水平,因为胰岛素太低了药就没有作用了。

大家知道,中药煎了一锅,那里边的成分非常复杂,我们很难把它说清楚。甚至单一的一味中药也很复杂。这个药提出来了,按理它该是单一的成分了,但实际上我们只是研究了一部分。也就是说,我们将来要综合的研究体系,一个重要方面是研究在重大疾病发生发展过程中,多基因的遗传和环境的相互作用。

过去我们知道单基因的遗传病,但是现在我们说慢性的疾病,都是遗传和环境的相互作用,特别是心脑血管病和肿瘤,表现更为明显;而传染病的主导因素是环境,换句话说,就是病毒和其他的病原体。所以,我们要研究遗传和环境的相互作用:研究这个病是怎么发生的?它产生了以后是怎么发展的?它对人体有多大的危害?我们怎么来遏制它?怎么来早期诊断和治疗它?

还有一个问题:这些病之间,有些是有共性的,比如说代谢综合症。过去,我们是孤立地看待几个因素,现在我们注意到,它跟心脑血管病的发生从不同的角度起作用,所以现在要综合地来看待。

我们希望研究它的共性和它的相互关系,而有些疾病自身有它不同的规律。比如说肝炎和高血压,两者差别就很大,有它们不同的规律。当然,一个人得了肝炎以后,每天处于一个精神不好的状态,也许会使他的血压升高一些。疾病之间常常会有联系,只是有的联系并不是那么直接的。做这些研究最后要达到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提前预测。

我是做基础研究的,但是我现在高度重视基础和临床的结合。我也经常请教多方面的专家,包括临床各科的专家、药学的专家。通过这些研究,我们看看有哪些重要的方面。对于肿瘤,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出标志物:不同的肿瘤它的主要标志是什么?在这个肿瘤还没有长到一定体积之前,我们怎么能早期发现它?如果能在早期发现它,那我们就可以提出预警,就可以采取相应的措施,越早越好。

不久前,我的一个熟人告诉我,他住院了。我问怎么回事,他说:老刘你不知道,我自己把我自己的命阴差阳错地拣回来了。原来,那天他做体检,本来都快查完了,他的单位突然打电话找他有事。他刚要走,医生说你还差一项没查呢。他查的是什么?是肛指,肛门的指检还没有做。他说算了,下次再查。医生说:不行,你得查。一查,竟是直肠癌,幸好还是早期的。

就这一小会儿,不到一分钟的时间,他要走了。到明年再来查,会是什么结果,那就不好说了。但是,我们现在还不能满足于早期发现。希望发现一些标志物,难度自然更大。比如说一些相关的酶,一些因子在血液里,或其他体液里,早一点发现最好,而不要等它长成一小块,长成一小块那已经够大的了。

对于心脑血管病,现在对它的发病期相对地清楚一点,就是说要对前期进行综合的研究。对于这些高危患者,要有分析,还要有综合救治。什么叫高危患者呢?前面提到的代谢综合症,如果你有的话,你就是一期的高危患者了;如果你已经有动脉硬化了,那你就是二期的高危患者;如果血管堵得比较厉害了,那就更要注意了。

经常有人问我怎么吃好,怎么动好。我说我希望用最普通、最简单、老百姓都能做到的方法来预防疾病。比如说我就不用那些所谓的减肥药,也几乎不到健身房去。我采取最土的办法来锻炼,就是散步、爬楼梯。我可以一口气爬20层楼,有时候也跑一下,或打打拳。只要活动起来,保持身体健康就行。